你的小祖宗再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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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先去的是这次成绩第一名的肖婷婷家。

刘染对这个学生印象深刻。

对方一直梳着马尾辫，带着一个圆圆的红框眼镜，看起来很认真，一看就是个标准的好学生。

之前她以为是家长对她的要求很高，所以脸上的笑容很少，每次看见她，都是低着头写作业。

现在到了她家，才知道是为什么。

肖婷婷家在一个老式弄堂里，但是没有电影里或者小说里那样充满艺术气息，刘染看到的第一眼就是狭窄拥挤。

“老师，这这！”

肖婷婷的奶奶步履蹒跚，拄着一根拐杖，声音却中气十足，很热情地为她们带路。

刘染跟在她和冯老师的身后，顶着头顶不断往下滴落的水珠，走过散发着臭味的公共厕所，来到了一个狭窄的入口。

“老师从这里进去！” 说着，肖奶奶率先踏上了旁边仅够一人的狭窄楼梯。

听着楼梯不住发出的“嘎吱”声，再看看老人家微微抖动的小腿，刘染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这是你亲戚？”走到二楼时，正好碰见住户抱着一盆菜准备下楼，落在最后的刘染赶紧贴墙站好。

“不是，是老师家访，我孙女考试第一名哩！”肖奶奶乐呵呵地回答，露出光秃秃的牙床。

“你孙女脑子灵活，也聪明。”住户赶紧夸了一句。

肖奶奶便笑得更开心了。

眼看着这两人要继续聊天，冯老师赶紧说道：“肖奶奶，赶快上去吧，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别的同学家，就别耽误时间了。”

“哦，好好好，那走吧，我家在四楼。”肖奶奶立马点点头，继续往上走，同时回头对住户说道：“下次再跟你聊。”

到了四楼，肖奶奶指了指最边上的一户门，边说边开门 “这是我家，老师快进来。”

刘染这才看清肖婷婷同学的家——狭窄低矮的小客厅，靠门这边是饭桌和简单的厨房，左边是一个木质的落地衣柜，衣柜侧面拉了一层帘子，隐约可以看见后面是一张小床。两部分中间的过道仅容一人通过，稍微丰腴点估计还得侧身收腹。过道尽头有个木质爬梯，是通向上面的阁楼。

“婷婷，下来了，你的老师来了，快点出来！”肖奶奶走到爬梯下，用拐杖敲了敲。

等了一会儿，才想起低低的一声“嗯。”

肖婷婷便从阁楼上下来了，脸上依旧平静，没有什么表情，只轻声向两个老师问好之后便一句话都不说了。

肖奶奶请他们到桌边坐下，自己则拿出杯子准备倒茶。

冯老师率先开口道：“肖婷婷同学这次月考成绩依旧是第一名，很优秀，值得表扬。”

肖婷婷依旧很平静，只是微微抿了抿唇。

“我啊，我跟她讲，考不好就别回来了，她才会知道用心学习。你说她爸妈都在西浦打工，就我老太婆带着她，给她做饭洗衣，她要是考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肖奶奶将茶放到两人桌前，又拍了拍肖婷婷的手臂 “去把我早上买的水果洗一下给两位老师吃啊，一点都不懂事！”

说着，转头看向两个老师，脸上立马堆满了笑 “两个老师都尝尝，这是我一大早跑到市场买的应季水果，可新鲜了。”

“肖奶奶你不用客气，我们还是先交流一下肖同学的学习情况和学校表现。”冯老师赶紧摆摆手，避免老人家还要再劝，立马说道：“肖同学各科成绩都很优秀，不存在说偏科的情况，这一点就很好，以后念了中学也不吃亏。”

“那是，我每天都看着她写作业，每天都检查，每一科都不落下，要是有哪一科考不好，可是要拿皮带打手的。”肖奶奶在冯老师身边坐了下来 “也不是我狠心不爱她，那是我亲孙女，能不疼吗，只是你看看我们家的情况也知道，再不好好读书，以后可怎么办呢？他爸妈都在西浦打工，一个干工地，一个到处摆摊，挣得都是辛苦钱，还不是为了她？这是我最小的孙女啊，我今年有六十五了，也是一身病，干活也不利索，还不是来照顾她了。”

冯老师点点头 “都是为了孩子。肖婷婷同学也做得很好，每次的成绩都名列前茅，几乎没有发挥失常的时候。”

肖奶奶深觉找到了知音，一双皱巴巴、布满老茧的手握住了冯老师的手，语气有些激动 “可不是嘛，这当父母的多不容易，全都是为了她啊！”

刘染也被肖奶奶的这一番话说的有些动容，只是当她看见肖奶奶身后默默站着的肖婷婷时，不由得愣了愣。

是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人再不容易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可是孩子却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因为父辈很辛苦，所以希望子女争气，这是很正常的，可是不该将大人承担的压力以一种无形的方式压到孩子的身上。

他们还只是孩子啊，他们没有做错什么。

刘染望了望肖婷婷攥紧的双手和她脸上隐忍的表情，忍了忍，刚准备说话，就听冯老师说道：“肖同学成绩很优异，我们作为老师也感到骄傲。只是对她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课外活动也是很必要的。没有必要将她们一直拘在教室里。之前因为经费等问题，学校一直没有举办过什么活动，今天预计预算比往年要多，学校也是考虑举办一些活动，丰富学生们的课外生活。到时候肖同学也一定要积极参加。其实不只是学校，在家里也是一样，开阔的环境可以使心境开阔，在周末或者饭后都可以带着肖同学出去走一走，呼吸新鲜的空气，这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说完，也不等肖奶奶回答，冯老师看向刘染 “刘老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冯老师说的很对，肖同学没有必要一直拘在室内，多出去走走是很好的。其他的话，那就从语文这一学科来说，肖同学书本知识掌握的很牢固，这种认真地态度希望继续保持，我建议的话呢，也可以适当的读一些课外书，经典名著之类的，不仅可以开阔眼界锻炼自己的文笔，毕竟再高年级就要写作文了，多看书肯定是必要的，除了这个，还可以丰富日常生活，像做完作业，预习、复习了课本，还可以看看课外书。那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吗，‘书中自有黄金屋’，也许眼前的生活很多不如意之处，但我希望你能够在书中找到一个自己的精神家园。”

不同于冯老师是对着肖奶奶说的，刘染则看向了肖婷婷。

而对方也没有料到老师会跟自己讲话，脸上不禁带了点惊讶。在听完刘染的话之后嘴巴忍不住抖了一下，看向刘染时，眼眶居然有些红了。

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刘染却是对着肖婷婷笑了笑。

到底也只是七八岁的小朋友，为什么逼得这么早熟呢？

偏偏站在其他人的立场上，谁都没有错。

从肖同学家出来之后，心情多少有些沉重了，在离别的时候，刘染忍不住轻轻握了握肖婷婷的手，而对方也微微加重了力道。

真是个好孩子啊……

一路上，刘染显得有些沉默，虽然她平时的话不多，但冯老师还是察觉到了。

在去下一个同学家里的路上，他偏头对刘染说道：“原来我们学校只是一个村小，有很多孩子都算是留守儿童，而最终大多数学生也还是跟他们的父母一样选择去西浦或者更远的地方务工。教育给他们的，也只是多了一条路，该如何选择在于他们自己，而老师，也不过是领路人罢了。”

刘染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也许是因为她自己的经历，所以不由得伤感了些。但是她还是很感谢冯老师说出的这番话。

他比自己年长，从教这么多年，想必年轻时一定经历过很多很多无可奈何的事。

刘染想到了自己高三的班主任，她不敢自诩是老师最期待最看重的学生，但她曾经也亲口承认过她是“好苗子之一”，那老师听到她不读了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呢？

看来她是真的多愁善感，居然能够从肖婷婷同学身上联想这么多。

刘染不禁苦笑一声。

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

第二个同学是这次进步比较大的，是一个很活泼的小男孩，他说这次是因为爸妈答应他多少名就可以实现他一个愿望，他才认真学习考得还不错的。

虽然这个理由让人忍俊不禁，但进步是实打实的，虽说只是一个阶段，但冯老师还是鼓励他一番。

最后就是江林家了。

得知他家在八楼还没有电梯的时候，刘染是惊讶的，不说小孩子，就算她一口气上八楼也累的够呛，这样每天上下楼得多累。

正想着，就看见楼下有个男人站在那里，估计就是江林的父亲了。

第一眼望去只觉得个子还挺高，肤色偏深，走近了看，他的脸棱角分明，轮廓硬朗；浓眉，薄薄的双眼皮下，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格外深邃；鼻梁高挺，侧脸线条显得有几分冷峻，看起来是一个稳重的人。

刘染不禁腹诽道：看来江林长得像妈妈多一些。

“您就是冯老师？”江原看着冯老师，脸上挂着一抹笑。

“是的，你是江林的父亲吧。”冯老师也笑了笑。

“是的，冯老师你好。”江原点点头，视线又移向旁边的刘染“这位是？”

“这是新来的刘老师，是语文老师兼副班主任。”

“刘老师你好。”江原也对着刘染笑了笑。

刘染微微点头，安静等着旁边两人说话。

“我家在八楼，辛苦两位老师跑一趟。请跟我来。”说着，江原带着两人上了楼梯。

这里的楼梯比肖同学那里的楼梯好一些，至少可以多人同时上下。

只是八楼真的很累人，刘染止不住喘气，而她前面的冯老师就更别提了。

“麻烦两位老师了，当时找房子比较匆忙，考虑这里离学校近最后还是住了下来。虽然上下的确是累。”江原每天上下楼已经习惯了，呼吸频率都没怎么变化，担心后面两个老师不适应，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两位老师小心，这一片台阶上有一些凸起。”

话音刚落，就听见刘染轻叫一声，眼见着要往下倒了。前面较近的冯老师自己也累的不行，反应比较慢，等他想着回头，就看见前面的江原贴着墙一步跨过去扶住了刘染。

“刘老师小心啊，上楼梯不着急慢慢走就是了，一定把路看好。”冯老师往前走几步，站到转向台上，看着底下的刘染说道。

而刘染，刚才差点以为自己要摔下去了，一瞬间心脏猛地跳动，直到被江林父亲扶住站稳还能感觉到心脏“砰砰砰”跳动的声音。

“我知道了，冯老师。”刘染缓了缓，朝着冯老师说道，又转头朝江原道谢 “多谢江林爸爸。”

江原隔着袖子扶住对方，等她站稳便立马往后退了几步，听到刘染的道谢也只是说道“上楼梯比较累，刘老师还是多注意脚下。”

“我知道的。”

几人继续上楼梯。

到八楼时，刘染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心跳越来越快，总感觉下一刻就会跳出来。

江原赶紧打开门 “两位老师请进去坐。”而后喊出房间里的江林，自己则去旁边泡茶。

刘染坐上凳子后，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双腿酸的不行，实在受不了，便悄悄捶了捶。

“冯老师好，刘老师好！”江林朝着两人鞠了个躬，站直身子时又朝着刘染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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