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亲吻过她的悲伤

第11章 她无法原谅自己的自私

阳光明媚的早晨,满室的清香,安逸心情大好。下楼的时候撞见莫子肖,也不觉得是件多难受的事情,安逸想她也太能够适应了。被关在莫子肖家的几天,才这么几天,在她的心里好像完全接受了,竟然还将即将见到卓离,即将呼吸的自由的空气当做是一种幸福,殊不知在不久前,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人生常态。

“早安!”她难得心情好,对莫子肖说了这话,就绕过他下楼去了。

莫子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嘴角扬起了笑意。

安逸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吃完了早饭,然后等着莫子肖也尽快的结束,好带她出去。

卓离昨晚上还唠叨着今天会不会见到安逸,报纸几乎登的满城都是,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就是不见莫子肖带着安逸出现,想着是不是今天见不到的时候,与卓溪出门去预定的婚纱馆拍照,结果在卓家别墅面前的草坪上就看到了安逸,卓离激动的说不完整话,跑过去熊抱住安逸,“你还好吗?”

安逸笑,“活着呢。”

莫子肖从车里出来,走到卓溪面前,赞赏的眼神瞥了过去,卓溪暗笑,意思意思一下,拍拍莫子肖的肩膀。

“好了,我就说能让你见到安逸吧。”卓溪走过去拉开了卓离,将她和安逸分开。

卓离看到了莫子肖,才想起正事来,“莫子肖,你找死。”说话间,捋起了衣袖,上去就要给莫子肖一拳,莫子肖也不是省油的灯,及时退到一边,避开了,谁知卓离不死心,拳头无法送到,又打算给莫子肖一腿。

“还不快来拉走你家泼妇。”莫子肖冲着卓溪大吼。

卓溪深知自己和莫子肖现在还同在一条船上,所以不得以听话的拉着卓离远离了莫子肖,“好了,阿离,我们不是要去拍婚纱照吗?”

“不拍了,还拍什么啊?”卓离怒火难平,没好气地说。

“喂,别意气用事啊。”卓溪有些急了。

“阿离,好了,我有事要问你。”安逸也去拉卓离的手,一脸认真底看着卓离。

“你要问什么?”卓溪眼快,将卓离护到身后。

“不关你事。”安逸和卓离一同喊出来。

安逸将卓离拉着回了卓离的房间,有些乱,但是还算干净,床上居然还有男士的衬衫。安逸睁大了眼睛,看着卓离尴尬的将应该是卓溪的衬衫收到柜子里。

“你们住一个房间了?”安逸咽了咽口水,收起自己的惊讶,恢复了点平静。

卓离将头发别到脑后,摸摸自己的鼻子,很小声的说:“嗯。”

安逸还是听清楚了,有点急了,“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就觉得他人还不错,有个机会,就正好顺势答应他了,不过,我们之间还没发生什么呢,我可打算把初夜留在新婚之夜的。”

“真心的?”

“算吧。”卓离没敢告诉安逸,那个正好的机会是关于她的,她其实没有那么大方,虽然平时糊涂,可是不傻,卓溪的那点花花心思,她还是能够猜到的,所以就陪着卓溪一块装傻下去。

听到卓离这样说,安逸放心了。她微笑着轻轻抱住了卓离,“阿离,一定会幸福的。”

安逸打开门,卓溪一不小心冲了进来,险些没站稳,偷听讲话被当场捉住,略有些难为情,不过好在他眼皮不薄。“阿离,她没对你说什么吧?”

“她对我说什么,又关你什么事?”卓离没好气的问。

卓溪讪讪一笑。

莫子肖觉得这兄弟的日子未免也太凄苦了点,这样的母夜叉,居然还要使计骗到手,有些逊。

安逸跟着卓离到婚纱店,有些踌躇了,迟迟不肯踏进去。

为什么要是这家呢?她苦笑。

“怎么了?”莫子肖凑到她面前问。

安逸回过头来看向别处,手指无措地搅动着。

莫子肖有些疑惑,转念一想,霎时明白了,“这里,不会就是你和我爸拍婚纱照的地方吧。”

安逸以为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心思的,可是,这男人,精明如他。

见安逸不回答,莫子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情有些灰暗。总是,总是可以在这个城市,找回到那些不安的记忆。

“我爸的犯罪证据,很多人都说是你交给警察的。你见过我爸后他就自杀了,我去找你,你冲着我说你就是希望我爸死。那个时候我被愤怒与悲伤冲昏了头脑,没有及时问你句为什么?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多年,我怎么想也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据我所知,我爸待你极好。”

“可也不能否认他是个罪犯。”

是,的确不能否认,莫子肖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他爸是犯了错,犯错了就该接受惩罚,每当他执着于答案的时候,总是这样对自己说,不断的催眠自己,换做是自己,也是会大义灭亲的。犯罪,是不能忍受的,也不能得到庇佑。

安逸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终究是劝服了自己进了婚纱店。莫子肖跟在她身后。她庆幸,这里和很多年前完全的不一样,设计师,摄影师,和那一年的都不一样。她怕,她遇见的人与她有一样好的记忆,然后认出她曾经来过这里与一个中年男子拍过婚纱照,她怕这样的尴尬。索性,是没有的。

工作人员热情的为他们倒了茶,并递给了他们几本婚纱册子,是店里大部分的婚纱照片,供卓离他们选择。

卓离挑了几件婚纱去试,安逸很快挑了件看一眼就令她很有感觉的伴娘礼服,看到安逸从试衣间出来后,素净的抹胸礼服穿在她身上,经由设计师精心打理好的发型,完美的搭配,令人眼前一亮,仿佛她就是一个天生的主角,强大的存在感是令人无法忽视的。

卓离是新娘,花去的时间要多一点,等她提着婚纱出现在众人面前,看到安逸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会心的笑了。

摄影师计划今天拍内景,明天出外景,因为卓离坚持她的婚纱照里除了与卓溪一起拍,还要和自己的伴娘也就是安逸合影,所以安逸只得全程陪伴。

莫子肖觉得这样也是好事,可以很好的挨过明后天的时间,让安逸专心的想别的心思,也就不会记挂着回B市了。

只是,凡事都会有意外的。

最后一天拍摄结束后,卓离想要让安逸陪陪她,莫子肖不同意,卓溪接收到卓离求助的眼神,只好帮腔,悄悄在莫子肖耳边说他会看着安逸。这时安逸也说,卓离即将出嫁,难免会有情绪,陪着她会好些,而且她答应不会逃跑。莫子肖这才答应。

安逸问卓离要来了一个她从前不用的手机,装上手机卡后,还未来得及看那些未接电话和短信,手机突兀地震动了。安逸被吓了一跳,是家里的来电,缓下心情后,按了接通键。

“喂,妈妈。”这个时间点,家里面也只有妈妈会打电话给她,所以安逸就理所当然的以为了。

“安逸,你快点回来,你妈妈摔倒了,现在在医院里,你这丫头打你电话关机的,急死人了。”电话那头,安逸听出是小姨的声音。

“怎么回事?我马上回去。”安逸心里乱了,挂了电话后,有些六神无主的,“阿离,你手机先给我用下,还有把你车钥匙给我,我得回去一趟。”

“现在?”

“嗯,我妈妈在医院,我得去看看。”

卓离回去了房间给安逸拿钥匙,“到家打个电话给我。卓溪那家伙已经睡了,你放心开车,莫子肖就算有天大本事也来不及追你。”

“好。”

路灯有气无力亮着,安逸看着手机里那些落下的未看的来电与信息,除了今天家里的电话打来外,苏尘世也打了不少,安逸觉得奇怪,给苏尘世回拨了电话,却是停机了。再去翻看那些短信的时候,安逸才知道,苏尘世已经去了美国。

他终究是做出了选择,回去了那个他熟悉的世界,发来短信,是想约见安逸最后一面的,打算像老朋友一样见见,吃顿饭,可是还是没能如愿。

A市在车后越行越远,路边的灯光一串一串地向后移去,消失在安逸的视野里。安逸觉得憋闷,开了车窗,凉风袭来,吹走了所有的心思。安逸知道此刻她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尽快的回B市,去医院看妈妈,然后,彻底的从莫子肖的世界里消失,她不会再让莫子肖与她有任何的瓜葛,没有一刻像现在的心情一样决绝,她真愿意消失在这个世界里,真愿意离开原先就熟悉了的城市。

她想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未来的日子里,她愿,自己会成为一个明媚女子,只喜不忧。

出了A市,安逸加快了车速,已经快要接近凌晨了,她想让她妈妈在医院醒来的第一眼就能够看到她。

路上已经没有多少的车辆,夜,寂静到令人发慌。

卓离的手机突然亮起来,安逸刚想看看是谁打来的电话,手机却掉了下去,安逸有些无奈的弯下身子去找,好不容易够到手机成功接通说了声“喂”,下一秒就“啊”的叫出来,前面的大卡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眼看着就要撞上,安逸拼命地转动方向盘,却意外撞到了过路的行人,她终是惊呆了,车子开向了公路旁的稻田里,遇到阻力后停了下来。

安逸无法去理会电话那头卓离着急的呼叫声,开了车门,走着坑坑洼洼的泥地往回跑去。

微黄的路灯下,安逸看清了被她撞倒的是一位老人,此时口中还在汩汩地流血,空气里弥漫着令她窒息的血腥味。那辆刚才突然停下的大卡车又开始往前开了,安逸跟在卡车后面大声喊,“别走,别走,我撞到人了。”

然而大卡车的速度更快了,转眼便消失在夜色里。安逸急得手足无措,很害怕,很无助。

睁开眼的那一刻,安逸从简单的床上坐起身来,看了四周的陈设,镂空的铁门,被上了锁。

她空白的脑袋里终于记起在失去意识前,她拨打了110,后来很快的,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传来,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个被她撞到的老人,到底怎么样了?安逸想到这里,着急地扑到铁门上,向外面喊道,“有没有人啊?”

没多久,跑来一个穿着警服的女人,看到安逸,面无表情的说:“你醒了?那就来做笔录吧。”

安逸被带了出去,女警察依旧是冷漠着,但是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安逸很快喝完了,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说说那晚的情况吧。”女警察翻翻自己手里的册子,拔下钢笔套,认真的看着安逸。

“我……那个老人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安逸有些语无伦次,急迫的想到得到答案。

只是后来女警察的回答浇灭了安逸仅存的希望。“死了,还没到医院就死了。”

安逸的情绪崩溃了,捂着脸哭了起来,绝望。

“别哭了,你都睡了两天了,这事得快点解决才行,先给你做个笔录,然后你再和死者家人见见,双方和解了,我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处理。”女警察的耐性被磨光了,眉头都皱了起来。

安逸只好配合,一边回想着当天的情景,一边哽咽着复述出来。

莫子肖见到安逸的时候,她正在坐在女警察的对面,哭得伤心。

“方警官。”莫子肖走过去,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哭声,安逸抬起头看着他,讶异。

女警察站起身来,和莫子肖握手,“莫先生,都处理好了吗?”

“是的。对方要求的赔偿我们一定会尽量满足,他们决定不追究了。这边安小姐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做完这份笔录,只要她签了字就可以离开了。”

“谢谢方警官。”

从头至尾,安逸都无法说出一句话,只任由着莫子肖扶着她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她无法忘记方警官最后羡慕的对她说:“你男人对你是真好。”

安逸心虚的瞟了眼身旁的莫子肖,欲言又止,最后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放弃说一句话。

莫子肖开车载安逸去了一户农家小院,院子里正搭着棚子,安逸知道这是在办丧事。

正奇怪着莫子肖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他就说话了,“这就是你撞到的那个老人的家。”

安逸眼里又涌出了许多泪水,嘴里喃喃道:“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的。”她拼命地摇着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消去她的记忆,就可以将那场车祸事故甩出自己的大脑。

“好了,安逸,你给我镇定点。”莫子肖生气的大声说。

安逸被他牵着进来院子,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从房子里陆续走出了几个人,男男女女的。

“我很抱歉,这是安逸,我们想来祭拜下老先生。”莫子肖说得诚恳,带着歉意。

“莫先生,你太客气了,安小姐,你别太害怕了。”说话的女人穿着丧服,安逸盯着她看,准确的说是纳闷。

“为什么不打我、不骂我、不责怪我呢?”安逸哭着问。

“安逸,人死不能复生,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意外。”莫子肖扶着安逸的肩膀,将安逸搂到自己的怀里,安慰道。

“是啊,别太自责了,是意外,是意外,谁也不想的。”穿着丧服的女人又说。

直到后来,安逸才知道那个女人是老人的媳妇。

在安逸面前,莫子肖跪在老人的棺材前的明黄色蒲团上,磕了三个响头,安逸听得认真,每一声,每一声。

莫子肖缓缓站起身来,扶着安逸跪下,安逸隐约看到了老人蜡黄的脸,再没有了血色,跪下来就哭,磕着头,一个接着一个,耳边是莫子肖的声音“好了,别再磕了”,安逸的额头满是泥土,有些紫色。莫子肖不忍,强拉着安逸起身,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

身后的人都问:“这是哪家的亲戚?”

老人的媳妇回:“远房的。”她不敢说是撞死老人的那个车主,只得扯了这么个谎。

安逸听着讽刺,哭哭笑笑,无力到了极点。

重新坐在莫子肖的车子里,安逸还在哭,无力的倚着车椅,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最后的一幕,莫子肖给了老人的媳妇一张卡,并附上密码,安逸看着那个女人弯腰道谢。至此这件事也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能不能不要哭了?”莫子肖的脸上有些厌烦,“开车的时候当心点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惨剧,现在事情解决了,你哭又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莫子肖越讲心里越气,为那一家人的冷漠而愤恨,从没有见过那样不重亲情的家庭,从没有觉得如此的心寒。

“那笔钱,我现在没办法还你,你不该给那么多的,他们不值。”

“不,很值。”至少换你平安无事。莫子肖未尝和安逸想的不一样呢,但那笔钱是值得的,只不过在拥有这笔钱的人上,他和安逸一样不平。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安逸无力的问,抽出几张纸巾擦了眼泪。她眼睛肿得厉害,脸色也不好。

“安逸,为什么你总是不能做到答应了我的事情呢?”莫子肖无奈的神情刺痛了安逸的眼睛,她本想问为什么这么说,但莫子肖已恢复了一脸的平静,她也就不说话了。

很多年前,她答应他在属于他的毕业生晚会上一定会为他再跳一次伞舞,只为他一人独舞。她失信了,那一年,他甚至也没有了毕业晚会。

而在前不久,她答应不会逃走的,可再次见到她,是在派出所里,他隔着铁门看到她蜷着身子熟睡。她又失信了,并让他为她收拾了这样的烂摊子。

车子还在前往A市,窗外转瞬即逝的看似熟悉的风景又变得陌生。安逸沉默了许久后,终是抵挡不住困意,倒在一边睡去了。

莫子肖将车停在一边,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安逸的身上。

重重的叹了口气,打了电话给卓溪,“是我,我们正在回去的路上。”

卓离抢去了卓溪的电话,“莫子肖,安逸怎么样了?”

“事情都解决了,不说了,很累。”莫子肖果断的挂了电话,看了看安逸,睡觉还皱着眉头,他屈身过去,离安逸不到五厘米的距离,然后轻轻地吻上了安逸的眉头。

安逸的眼睫毛动了动,没有睁开眼,莫子肖微微笑了。

那一晚他还睡着,接到卓离的电话,劈头就问是不是和安逸在一起,他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安逸是离开A市了。再后来,打安逸的电话,被陌生女人接通,才知道安逸撞死了人。他那时已经是在B市的机场就为了逮着安逸,好在,没有他料想的那一幕出现,于是又急匆匆地去了邻近B市的一个地级市乡下的派出所,在那里,安逸睡了两天,他为她处理了所有的事。

到了莫子肖公寓的楼下,莫子肖停好了车,推了推安逸,安逸就是不醒。没办法,他抱着安逸坐了电梯上楼,卓溪和卓离在那里做了一桌的菜等着他们回来。

莫子肖用力的踢了自家的门,很快卓离跑来开了门,看到他怀里还在睡着的安逸,有些担心,“她怎么了?”

莫子肖不理会卓离,绕过她,将安逸抱去了他房间,为她盖好了被子。

客厅里,莫子肖和卓溪、卓离对面坐着,表情严肃。

“赔了多少钱?”卓离着急的问,知道安逸出了这档子事,本来是要去看看的,可是卓溪死活也不让她走,竟说着莫子肖会处理的话,后来她就等到莫子肖说事情能够处理的消息,家属提出了赔偿的要求。她这才放下心来。

“一百万。”

“这么多?”卓离睁大了眼睛。“写切结书没有?”

“写了。”莫子肖揉了揉太阳穴,眼睛里满是血丝,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了,全身骨头都酸了。“你们把那一桌子的都吃了,然后收拾好就离开,我困了,要睡觉了。”

卓离还想问什么,被卓溪握紧手,也就放弃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青色窗帘照在白色大床上,床上的两个人被晒得暖洋洋的,安逸觉得热踢了被子,睁开眼的下一秒,就看到了莫子肖安静的睡脸,她的瞳孔瞬时放大,惊叫了声,莫子肖皱着眉头醒来,被强烈的阳光照射得刺眼,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了遮眼睛,很平静的问安逸:“醒了?”

“你怎么会睡在我旁边?”安逸张望着四周,陌生的房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我家,我床,我不睡这里睡哪?”

“你家?”安逸赤脚下床走在地板上,打开了窗帘,外面是熟悉的楼栋,是她曾经住过的小区,真的是他家。

所有的记忆一下子窜到脑海中,所有她害怕的又一次的席卷而来,安逸知道即便是睡得再安稳,那些已经发生了的,已经成为了记忆的,再也无法忘记了。

她走到莫子肖床边,伸出手,“电话借我,我想打个电话。”

卓离的手机与车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安逸心里记挂着她妈妈的伤势,这些天都过去,她对小姨说会立刻回去的,而现在,不知道妈妈该有多急多担心。

莫子肖脸上冷了下来,“你还想干什么?”

“我的事没必要告诉你。”安逸原本情绪就低落,这几天的遭遇让她很难平静下来,因此说话的语气也带了淡漠。莫子肖满腔怒火再一次轻而易举的激起,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真是陌生到了极致,甚至是残忍到了极点,怎么会?怎么能这样的让他抓狂?

“安逸,你的心到底还是不是热的?”莫子肖红了眼,紧紧抓着安逸的手臂,就这样直直的注视着她。

安逸不明白今天的莫子肖为什么如此反常,她用尽全力推开他,“这句话不是该问你吗,莫子肖,最冷血、最残忍的人是你,是你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我的生活,才能不那么的伤害我,才能还我平静,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走,如果从未遇见过你该有多好!”

如果从未遇见,往后的悲惨也就不会有,那些年靠着记忆生活的委屈也不存在。

一瞬间的事情,安逸觉得这所有的悲伤都源自这个男人,无意间,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向了这个男人。

一秒钟,她恨透了他。

“为什么不是你去死,为什么?”安逸继续大吼着,情绪临近崩溃的边缘。

“你就那么希望我死?”

“是。”安逸想都没想的回答坚决。“我不想再这么痛苦下去,莫子肖,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如果你不死,那么我来选择。”安逸说完,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厨房,莫子肖跟上去时,安逸已经用刀划在了左手动脉上,血溅了出来。

“你疯了!”几乎是哭喊着的,莫子肖上前想要抓住那只不断流血的手,可是安逸拿着刀挡在了两人之间,眼神冷冽,她不怕疼,她只想获得一种解脱。

“放下,你把刀放下,安逸。”莫子肖上前不得,急红了眼,“你难道真的不顾及你妈妈的感受,真忍心放下卓离,她还有几天可就结婚了。”

莫子肖的话犹如一根芒刺一样刺进安逸的心里,说不出的痛,她的身体瑟瑟发抖,水果刀哐当落地,安逸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莫子肖上前一把抱着安逸往门外跑着,他用尽了最快的速度到了医院。等伤口包扎好了之后,莫子肖帮安逸办理了住院手续,到夏天里,伤口不处理好就会容易感染,可最让他在意的还是安逸用刀割伤手的决绝,这个世界在那一刻的安逸眼里似乎是没有什么事值得牵挂的。

她是真的想死,毫无留恋。

卓离赶到医院,在回廊上看到莫子肖坐在长椅上,上前就是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医院里很静,甚至有了回音。过往的医生、病人都盯着这儿看,看被打的莫子肖会有怎样的回应,可是,都失望了,莫子肖一动不动的坐着,卓离进了身后的病房,大家也觉无趣,都散了。

卓离进病房时,安逸刚醒来不久,她静静的望着窗外出神,看起来很虚弱。

“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你傻呀……”卓离哽咽了声音。

安逸转过头来,看着卓离,有些难言。半响才动了动自己干燥的嘴唇,“对不起。”

“为什么?这样可怕的事为什么要去做?”

安逸笑了笑,“我就是突然一秒害怕了这个世界,害怕了活下去。”那时候也觉得委屈,她一时受到了刺激,所以才会做出了那样过激的事情。

“阿离,其实我是个坏女人,以前我用了那么多手段生存下来,活得那样的乱糟糟,我也不觉得自己脏,可是,阿离,我现在觉得自己很脏,很脏。”安逸苍白的脸上在阳光下变得透明,卓离觉得这样的一个人,脆弱得就像泡沫一下或许下一刻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

她再也没能忍住,抱住了安逸,“不要这样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多辛苦。”这样的话从安逸的嘴里说出来,真的令人心疼。

“那一天夜里,我开车回B市,因为我妈妈把腿摔断了住在医院里,我急着去看她,你打来电话给我,我接电话,可是电话掉地上了,等我拾起电话接通后,才猛然看清前面那辆大卡车突然停了下来,我没有办法,阿离。”安逸在卓离的怀里哭泣着。

“继续说下去,把你的害怕都告诉我,告诉我了就不害怕了。”

安逸感受着卓离温暖的怀抱,心里犹如一道暖阳照射,平静了许多。“我不想死,但当时如果不将车开出车道,我就会开进卡车的下面,那么死的人就是我,我不愿意死,所以让别人死在了我的车下。”

“安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不,不是的,我是看到了那个痴傻的老人的,虽然当时路灯光芒很微弱,可是那个人的黑影,我看到了,但还是撞了上去,阿离,我是故意的,我杀死了他。”正因为这样想要活,便做了凶手,即便是在事情圆满结束后,可是脑袋里还是时常的想起这一幕,想起自己当时没做下一分一秒的思考,何其的残忍,所以,更加的无法原谅自己。

活,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乐意了,尤其是还要面对于莫子肖的纠葛,那一刻是真的下定了决心的,想死是唯一的念头。

卓离抱紧了安逸,“可是安逸,我想要自私一点,因为即便是听你这样说,我还是愿意是你故意撞到那个老人,是你活了下来,安逸,我们都愿意是你活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不自私的,安逸,真的,再没必要与自己这样较真了。莫子肖说那个老人痴傻的一辈子,那晚出现在公路上也是从家里离家出走了好多天,他们家的人都不管他的死活了,所以即便是老人活着,没有思想,他也是凄惨啊,被子孙嫌弃着,有谁愿意呢?安逸,都忘了吧,都过去了,有时候我们也需要狠下心来的。”

安逸的自责,她能够体会,可是她不能容许好友再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尤其是莫子肖打电话告诉她时,她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快要崩塌了。

病房外,莫子肖听得真切,心痛到了麻木。安逸着急回去原来是因为她妈妈住院,很多事,他也许真的做错了,他不该这样逼她的。

手机适时的响起,陌生的号码,莫子肖有些迟疑的接听,居然是骆清夜。

“什么事?”莫子肖冷冷的问,虽然是曾经的好友,可现在的他没什么心情叙旧。

“我发现了些事情,关于孟洁的,想和你见一面,很多事当面了解。”骆清夜仿佛也没有好语气,莫子肖想,估计是孟洁的事被发现了吧。

果然,在约定的地方见面,莫子肖就被骆清夜一把抓住衣领狠狠揍了一拳,骆清夜刚想要再揍一拳的,被莫子肖接住了拳头。

“我只欠你一拳。”莫子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揉了揉脸,这一拳骆清夜真是用尽了全力。

“你算计我。”骆清夜气愤地指着莫子肖。这个很久之前最当回事的朋友哥们,回国后的第一件事情居然就是这样的算计他,什么女人,什么订婚,全都是扯淡。昨天他问孟洁怎么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舒苒,孟洁答不上话,把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了。他消化了一夜,终究是不愿意放过莫子肖,想揍他一顿泄气。

“谁说不是呢?可你也不亏。”

莫子肖一句话让骆清夜不知该怎么接话,他虽然气这样的方式,可是孟洁却是他这几个月里真心对待的女孩,他舍不得为了这样不纯的手段而放弃孟洁,毕竟这世界上不是谁都会爱你,一爱二十年的。这样的爱很吓人,却也令人感动。

骆清夜觉得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真要算是这位对他耍手段的莫子肖了,抓住了他的软肋,一步一步地让他爱上孟洁,到最后无法放弃,真是能耐。

“算了。”骆清夜认命般的说着。

莫子肖忍着痛笑了,“孟洁那么好的女人,该是你赚到了。”

骆清夜不予置否。是啊,那样一个女人,被她爱上终究是幸运的,诚如莫子肖所说,他是真的赚到了。

两人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莫子肖开口:“陪我去喝一杯吧,去我那里。”

骆清夜看了眼莫子肖,笑了,“行。”

蓝冰Pub的静区,莫子肖随便从酒柜上拿出一瓶子,用力的放在玻璃桌上。

“有什么心事?”骆清夜还是发现了莫子肖的不一样。

“想醉一次。”醉了就不用思考了,这也是莫子肖目前最想要做的事情,可是显然骆清夜并不是那么愿意陪同的。

“发生什么事了?和安逸有关吗?”能够让莫子肖如此的,这个世界上也只剩下了安逸了。

提到安逸,骆清夜心里一阵自责,那次莫子肖和孟洁的订婚后,他误会了安逸,之后就一直赌气没有再和安逸联系,也不知道她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我不知道。”莫子肖无力的说着。

“怎么了?”

“她变得很陌生,我已经看不透她了。”

骆清夜笑笑,“时间是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的,人也一样,安逸早已变了,你哪能望她一点都不变呢,即便是你自己,你难道说你一点也没变吗?不尽然吧,其实安逸变得还没有你多呢。”

至少从前的莫子肖,从来温柔。

“说说你后来和安逸是怎样成为朋友的吧。”这是莫子肖一直都很好奇的,这两人当年也就见过一次面而已。

“你真想知道?”

“说吧。”

“很久远的事情了,安逸,她一直异常的上进,有次她在应酬,我刚巧遇过,看到包间里一个老男人正对她动手动脚,顺手就救了她,还动用了些关系稳住了那老男人,后来博美所有人都知道安逸有我撑着了,之后的路好走了许多。肖,一个女人走到这步,这么短的时间,真的不容易,她没有背景,只靠着自己的能力和耐力。我不否认我爱过她,只是后来我放弃了,我输给了她的执著。”骆清夜停顿了下,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表情颇有些严肃起来,“你知道安逸的父亲就是安兴元吗?”

“安兴元?”

“你可能不记得了,当初你父亲以故意杀人罪判刑,他曾在一个叫安兴元的警察手里栽过跟头,那个人就是安逸的父亲。”

“你说什么?”莫子肖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骆清夜。

“我经过证实的。”毕竟是好友的父亲,所以那一年他也一直关注着整个事情的发展,莫远程因着故意杀人罪、贩卖毒品罪、贿赂罪等数罪并罚,在A市闹得极大,那个枉死的警察也一直被人们提起。

莫子肖仿佛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眼睛无神的看着某一点,拿起酒瓶子就往喉咙里灌酒,不顾灼热刺激。

所有的曾经不明白,似乎都有了答案,只不过,答案,竟是如此残酷。

安逸住院的第三天,莫子肖再也没有出现在病房里,安逸等来了一位心理医生,据说是全市最好的。是个女人,虽然带着眼镜,但是安逸还是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的精明,不是安逸不配合,她也知道她现在心里有着障碍,可是在对着这样一位女人,她说不出自己心里的话,说白了,就是她不能信任这位心理医生。

她曾经因为抑郁症而看过的第一位心理医生,那是个极幽默的中年人,安逸定期接受治疗,每每觉得这样一个人很令人放心。可眼前的女人,狭长的双眼,薄唇,安逸总觉得怪异,不安心。

“对不起,我不需要心理医生。”安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安安,听话,林医生很好,很多人都夸赞的。”卓离劝着安逸,安逸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后来张医生在病房里待久了,虽然安逸还是没有说上几句话,但是终还是搞清楚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那便是,她不是不喜欢林医生,而是排斥了所有的心理医生。她清楚自己心里有病,可是这个心结,她不愿意让任何人帮她解开,她想靠着自己的心自己让自己变成正常人,自己想明白,自己解脱自己。

安逸坚持,卓离没办法,也就没有再让林医生再进来。

更多的时间里,安逸都是不说话的。有时候也会给自己的妈妈打电话,尽量的使自己平静,不想让在另一个城市里养伤的妈妈为她担心。

她不明白,是自己的自闭让时间变得更加的沉默,还是沉默让自己变得越来越沉默了,好似都有。卓离在的时候,也是不想说话的,但是心里很平静,每天看着窗外的阳光,等待着伤好的那一天,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医院里每一次醒来的苍白以及消毒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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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在回忆的彼端沉默暗伤 第2章 再残忍不过你 第3章 可我还是在想你 第4章 曾经最美世界 第5章 终究只是一场戏 第6章 原来如此近 第7章 她最大的心意 第8章 她试过生命里无他的幸福 第9章 年少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总以为是一辈子。 第10章 他在,她安心 第11章 她无法原谅自己的自私 第12章 不是不爱,只是需要时间 第13章 一张没有日期的飞机票 第14章 后记——相遇是首歌,独唱太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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