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赴宴的客人在门口越聚越多，像是在等着和商珣打招呼。
沈禄脸色苍白，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事怪我，那日母亲突然身体不适，我一时着急就把药给她用了。表兄放心，我一定会再去寻一株无根草回来给夫人。”
他轻轻扯了扯华央的衣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今日是外祖父寿辰，他老人家最大，其他的事不妨先放一放。”
华央见他实在心虚慌张得厉害，这才弯眉笑了笑。
“侯爷说的是，你先领二公子先进去吧，我跟表哥聊聊。”
沈禄立刻像是得到了赦令一般，向商珣颔首致意，拉住还想再说话的沈谏匆匆往里走去。
直到他走远了，商珣这才将华央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沈禄可是欺负你了？”
华央摇摇头：“哪有的事？”
“你别替他瞒了，他们沈家一位族老的公子与我算是同窗，侯府的事我都听说了。”
商珣看着神色坦然的华央，只当她是故作坚强，不免一阵心疼。
“姑母不在了，但祖父还在，我这个表兄也还在，你在侯府受了委屈，为何不告诉我们？”
“我真没事。”华央有些哭笑不得，却也对洛华央和商珣之间的兄妹情意有所触动。
若他知道真正的洛华央早已自戕而亡，一定会很难过吧。
“表哥放心，沈禄现在不敢欺负我，也欺负不了我。表哥若信我，就让我自己去处理侯府的事。”
商珣迟疑片刻，一瞬不瞬地看着华央，说不上来为何，眼前的华央与他记忆中的表妹似乎有些不同。
以前的她谦逊温婉，而眼前的她则是自信明媚，身上仿佛有一道爽朗耀眼的光。
“我自是信你，可是……”
华央笑得狡黠：“表哥若是实在气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好好教训一下沈禄，还能让他有苦说不出，只不过需要表哥配合我一下。”
商珣将信将疑，但见华央信心十足，便沉沉点了点头。
寿宴来了很多人，厅内座无虚席。
商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并无人在朝为官，但洛华央的外祖父商老太公这些年一直坚持救济贫户，对看不起病的人赠医施药，是晟都城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商老太公一生只得一儿一女，也就是洛华央的母亲和商珣的父亲，可惜商珣父母为了救人，双双殒命。
十多年前京郊一处村落发生瘟疫，宫里的太医将近百年来能用的方子都试了一遍，始终收效甚微，还折损了几名太医。
为了防止疫病蔓延，无奈之下只能封村，让剩下的人自生自灭。
商珣的父母不忍见那么多人白白等死，孤身入村，终于调配出可解瘟疫的解药，夫妻二人却因过度劳累，又染病太深，没能活着回来。
正也因此，商家虽然无权无势，在众人心里却一直威望甚高。
为了避嫌，厅内的座位一分为二，中间用屏风隔开，将尚未出阁的闺中姑娘安置在一侧，另一侧则是已婚夫妻和其余男子的席位。
酒过三巡，晏上的众人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把酒言欢，时不时有人上前给商老太公敬酒祝寿。
商老太公身边坐着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男人着装贵气，气质儒雅，虽然没着官服，沈禄却一眼认出他就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周大人。
“夫人，咱们也去给外祖父祝个寿吧。”沈禄眼冒精光，蠢蠢欲动。
华央看出他的心思，也不推辞，和他一起端起酒盏上前去了。
“外祖父。”华央甜甜叫了一声。
“央儿！”商老太公一见华央，苍老的眼神顿时亮起，面露欣喜之色。
“之前你来信总是说府中事务繁忙，外祖父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方才珣儿说你来了，我还当他是在哄我老头子开心。”
华央侧身瞥向沈禄，之前那些信件的内容大多是沈禄的意思。
他一直都不希望洛华央与商家走的太勤，担心她将沈禄薄待她、一直不与她圆房的事说出去。
看着年事已高、头发花白的商老太公，华央心里有些酸涩。
“之前是央儿不懂事，让外祖父挂心了，央儿日后定会常来探望外祖父。”
沈禄连忙附和道：“是啊外祖父，日后我一定会陪夫人常回来走动。”
华央用手肘杵了杵沈禄，举杯道：“央儿祝外祖父松柏长青，春秋不老，福禄欢喜，长生无极。”
沈禄也道：“祝外祖父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商老太公欣喜不已，拉着华央的手不想松开。
一旁的周大人含笑道：“原来这就是商老的外孙女，果然和她母亲一样明朗聪慧。”
商老太公闻言笑得更乐呵：“这位是央儿的夫君，昭宁侯沈禄。”
周大人的目光落在沈禄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有些高深莫测。
“原来是昭宁侯，老夫与你父亲也算是同僚，你父亲当年可是退兵杀敌的一员猛将，不知昭宁侯如今在哪儿高就？”
沈禄脸色一僵，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家父去世后，母亲身体一直欠佳，晚辈便留在府中照顾母亲，耽误了不少机会，未有机会谋得一官半职。”
“晚辈近来得空读了一些关于田赋方面的书，有些许不解之处，不知周大人可有空，为晚辈解惑一二？”
周大人在官场上数十年，沈禄这一番话是何用意，心里早已明了。
他看了看沈禄，又看了看不便作声的商老太公，点头一笑。
“老夫近来也遇到了些许疑惑，这次来也是想与你们年轻人碰一碰，听听年轻人的想法。这样吧，一会儿宴后老夫借商老的书斋一用，届时我们再详谈。”
沈禄顿时神色大喜，那神情，仿佛已经将户部侍郎之位收入囊中了一般。
商老太公摇头轻笑，指了指周大人：“老夫就知道你不会白来这一趟，定要从我这府上薅点东西回去。”
说罢，两位老家伙相视而笑。
华央识趣地后退一步：“外祖父和周大人先聊着，等宴会散了，我再陪外祖父好好叙一叙。”
商老太公心情大好，连连点头。
华央回身就看到沈谏正低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吃东西，不知道他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实在懒得再跟沈禄做戏，随意找了个借口坐到了女宾那边。
沈禄一个人回到座位上，看了看正在吃东西的沈谏，眼底突然闪过一抹坏笑。
“二弟。”他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有那么多漂亮姑娘，可有你喜欢的？”
沈谏抬头看了一眼隔档用的屏风，用力点了点头。
沈禄满意一笑：“大哥正想给你娶个夫人，你若喜欢谁，就去抱一抱她，大哥来帮你做主。”
沈谏定定看了沈禄一眼，满脸喜色地走到屏风旁，在沈禄期待的目光中抬脚就要往女宾的席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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