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都无人敢打破这场沉默。
直至两个匆忙赶来的女子，看到台上那具躯壳，渐渐起了低泣声。
杭泠目光稍冷，似乎认为唐傲成的死是活该。
倘若他乖乖留下，而不是来挑衅唐离，必不会落得如今下场。
但唐盟的人未必会这么想。
恐怕日后唐离，必遭唐盟毒手。
那么，她与圣院的争夺越是引人注目，唐盟便不好下手。
“百年来，我苦苦寻一个传人，来继承我的衣钵，如今遇着一个，你圣院人才济济，也跟我抢？”
杭泠故意装成愤怒的模样，甚至散发一种强大得让人不敢妄动的气势。
唐馨没有丝毫退让，“倘若那孩子自愿放弃考试，圣院便管不了他，不过有人想要左右他的想法，那便是与圣院作对。”
杭泠瞪了她一眼，即便她是强者前十，也是独自一人，还没有对付整个百川圣院的能力，但有句话她说得很对，只要唐离放弃考试，圣院便管不了他。
在无数惊羡、倾慕的目光中，杭泠带着身后十多位强者，慢慢离开圣院。
许多修行者穷尽一生，也无法遇见这么多强者，但那个前一刻还被自己唾骂的人，竟然被三位强者争夺，若是真被唐离记恨了，别说是修行之路，就连这辈子都不得安宁了吧。
想到这里，许多人心里打了寒颤。
唐馨望着那些强大的背影，直至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回到高台上。
瞿白轻叹，脸上虽有几分无奈，声音仍是之前般洪亮，“考试继续。”
人群当中起了些许兴奋，唐傲成虽是天才，但在某些人看来，战斗能力并不强。
但众目睽睽之下，谁敢对唐盟的少爷下手？
既然他今日死了，正好替他们除去了一个不可取胜的强敌。
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失落。
落败，意味着又要等一年。
但没有人离开圣院，仍是待在台下看着。
与其说观赏，倒不如是借鉴。
虽说参考圣院的人都是世间优秀的修行者，但大多都是些十七八岁、及立境以下的，如此一来，一百二十八强之前，灵力显得不这么重要。
当然，这也是圣院的目的所在。
自千年前开启和平以来，修行者的数量骤增，却缺少了实战的机会，相比战争时期的强者数量反而少了，甚至不少冷月境的人都成了绣花枕头。
唐馨的目光虽放在数十个试武台上，心里却想着那个勇敢的青衫少年。
若是自己能早些发现他，也许就不会发生今日局面……
突然，高台上多了一道喘大气的声音。
两人侧脸一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幸好白海非从来不管白海国皇族的事，否则又多了一个对手。
不过，这高台没有楼梯，更设下法阵，除了他们这些特定的人，没有别人能上来。
那么，白海非又是如何爬上来的？
唐馨饶有兴趣看了他一眼，嘴里露出一抹微笑，想到白海非之前说的那些话，很好奇他将会怎样打败另外两个修行怪物。
瞿白并没太注意他，只是与他互打了招呼，继续盯着考试。
白海非整了整自己稍乱的衣衫，呼吸还是有些急，却不影响他弯身行礼，“考生白海非，见过唐院长，瞿院长。”
唐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进了四强，已是圣院学生，谦称怎么还用考生？”
白海非傻傻一笑，“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哎……你啊，能不能上点心，好端端的，弃剑从阵，好玩吗？”
这样的话，他听了无数遍，若是换了别人，早就忍不住跑了。
但唐馨是自己的长辈，将来进了内院，也得听她的话，于是现在只能乖乖听着。
“学生现在还是冷月境，做这个决定，不算晚，而且学生觉得学阵，不是挺好的吗？你看那个王晨，又剑又阵呢……”
她狠狠瞪着，以示白海非不要抱着这种的念头。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虽无灵力波动，仍是浑身不舒服，赶紧换了话题。
“唐院长，学生有件事想请教你。”
“你这孩子你换话题还挺快嘛。”
白海非听着这句不知是贬还是赞的话，有些害怕，但如今换了话题，说不定她就不记得了。
“唐院长，你觉得唐离怎么样？学生的意思是，他究竟能不能修行？”
唐馨惊疑，甚至以为白海非也是来招揽的，目光稍微发冷，吓得白海非不禁浑身一颤。
他赶紧低下头，不敢与唐馨对视。
白海非虽是四王爷次子，但白海国仅派他一人到自己面前要人，还是不太可能，如此想来，刚才是自己多虑了。
唐馨收回了那道偏冷的目光，让白海非终于松了一口气，“你也对他有兴趣？”
“之前学生回白海城的途中遇袭，就是他救了我和叶先生。”
能杀死词玉境的普通人，唐馨那时早该猜到是他。
“唐离能不能修行，这可不好说，即使现在不能，但他身边有这么多强者，说不定会有办法解决。你啊，先担心自己吧。”
白海非差点了给她一个白眼，幸好忍住了，否则进了内院，凭着第一印象，自己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学生自认天赋不比王晨差，我现在学阵，有何不妥？还有唐大小姐，她好像挺喜欢法阵吧，为什么不能剑阵兼并了？”
唐馨轻叹，本以为白海非离开三年，会认识很多事，如今看来，除了修行境界高了点，其它的仍无长进。
“踏入行天境，对天地灵力的操控非一般人可以想象，强行将灵力分散，轻则境界大退，重则修为尽废！”
“这样的后果，你一个不管政事的小王爷承担得起，非直系的王晨也承担得起，但唐倾凝身为唐盟的盟主继承人候补，一点也担当不起！”
唐馨的语气重了许多，白海非略略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若真是如此，那么唐倾凝的确可怜。
他突然很庆幸自己的身份，差点笑了出声。
“千古至今，仍无先例吗？”
唐馨摇头。
白海非脸上洋溢起一丝自信的微笑，“既无先例，我便当这千古第一人！”
……
长空一声鸟鸣，将这场沉默打碎。
自圣院回来，唐离坐在池边一直不说话，呆滞的双眼仿佛池水一般清澈，当中有着千万言语，却不能诉说。
守着一个秘密很苦。
守着两个秘密更苦。
他不能让世人知晓他秦离的身份，否则会遭世间调查。若是让唐盟参与此事，必定会在他被证实身份前，查出他斩天宗是少宗主。
那时，唐盟必定想方设法杀了自己。
傅诚本想说他几句，放着这么一个到手的师父不拜，反而去圣院争那些不确定的位置？
但看到唐离如此失落的模样，怒火立即消散，甚至以为是见到秦瑶的强大后，对比自己的弱小受到了打击，说不定会放弃学阵的念头。
想到这里，傅诚忍不住笑了声。
“先生笑什么？”
傅诚这才知道自己的失态，赶紧坐下对着他傻笑，“好徒弟，在想些什么呢？”
“那个人，叫秦瑶吧？”
“你对她有兴趣？”
“她是什么人？”
关于魔族，傅诚很少打听。
但秦瑶，他一直很留意。
十年前秦瑶突然出现，杀死了许多位唐盟在外的强者，甚至冲上唐盟境内，施下无数让人震惊的法阵，歼杀了唐盟的四分之一，最后唐盟盟主以性命相拼，用法阵护住了整个唐盟，才勉强赶走了秦瑶。
当时秦瑶重伤站在唐盟大门上空，对着盟内立下誓言。
“只要唐盟的孬种敢踏出家门一步，我必诛！以祭斩天宗举宗英魂！”
“先生不知她的来历吗？”
“她藏得太好，这世间好像无人知道她的来历。不过我见她对你，好像不错。”
唐离小声说道，“我姐姐当然待我很好。”
“嗯？”
“没什么……但是，你们为什么会说她是魔族的？”
“她与魔族一同作战数次，我也见过一次，而且她当年为了斩天宗杀上唐盟，传言就确定了。不过，她会不会知道你是斩天宗的少宗主，所以待你不错……”
“她不知道我，在斩天宗的时候，我也没听过她。”
傅诚怔了怔，既然在斩天宗没听过，怎会知道她的名字？
秦瑶杀上唐盟的事虽被压了下来，但为了报仇，唐离打听过她的名字并非奇怪，便没有问下去。
“说不定她跟唐骁是朋友呢，就像我和他一样，你不也不知道我嘛？”
“先生的名字，其实我听说过，只是当时记不起来。”
“说不定唐骁怕嫂夫人知道他认识这么一个大美人，会吃醋呢。”
“我娘不是那样的人。对了，先生不怪我，擅自去圣院考试吗？”
傅诚虽一脸笑意，但眼中的愤怒却出卖了他，“不怪不怪，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徒弟嘛，将来是了，再离开圣院也行嘛……”
“那，我回去了？”
“你，现，在，要，回，圣，院？”
唐离扭头看着傅诚满脸无害的笑容，耳朵里传入穿骨般的声音，浑身竟是无法动弹，被轻轻一推，掉进了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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