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启回到府中时，已经是深夜。
却没想，院子里竟然点着灯。
他一身酒气，看上去醉得很厉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未醉。
前脚刚踏进院子，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
带着不满和质问，“都几更天了，你怎么才回来？”
殷启摇摇晃晃走到房间里，给自己倒上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茶，一饮而尽后，躺到了旁边的软榻上。
来人是殷启的叔父殷济东，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只不过这个‘父亲’，他从未承认过。
“叔父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明日不上朝了？”
殷启半合着眼，周身都散出浓浓的酒味，嘴角笑着，“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说完，他又否定地摇摇头，“不过这府中的大事跟我可没半分关系。”
“成日就是流连这些酒肆茶楼，你到底有没有出息？”
殷济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殷启听见这话，微微睁开眼，耸肩一笑，“叔父难不成是希望我有出息？”
“如今我还有两年弱冠，若是真要有了出息，急的恐怕是叔父您吧。”
这话惹得殷济东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声音都多了几分急躁，“我是为了你好。”
“听闻你今日在点翠楼招惹了秦淑，让她发怒回去要同你退亲。”
说起这件事，殷启坐直了身子，“怎么样，叔父，我做得不错吧？”
“你这个逆子，还有脸来问我。这门亲事难道不好吗？”
殷启的笑意更浓烈。
眼神里的冷漠也更清晰。
“叔父不想我娶她，却又不想白白浪费了同汝阳县公的这门亲事。叔父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殷济东暴怒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怒视着他。
“我不让你娶？我让你娶人家想嫁你吗？”
殷启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你这纨绔子弟的名声响彻整个上京城，别说世家贵女不想嫁你，就连皇上也对你那个弱冠之年的约定有了质疑。”
听到这句话，殷启收敛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
他正了正身子，淡淡道：“叔父。在我面前就不用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了吧。”
“十年前我便说过了，这郧国公我不在乎。你们谁爱继承谁继承。”
“还有，别怪我没有提醒叔父，汝阳县公的婚约不是同郧国公府，而是同我。”
那是当年秦大娘子和殷启的母亲顾氏订下的。
殷启重新躺回软榻上，双手枕在头下。
满脸不在意，“你想让你儿子娶县主，那是做梦。”
“你……”
殷济东自知理亏，被他说得无法反驳。
只是脸被气得越来越红，最后袖子一甩，准备离开。
“叔父。”殷启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叫住他。
“好歹替你又解决了一个危机，你得奖赏一点。城西酒肆这个月的账，记得叫人帮我结一下。”
殷济东想让自己儿子娶县主的算盘没打成。
但总算殷启这个废物自己把婚事搅黄，让他不至于有后盾支援，确实算是解除了一个危机。
他嘴上骂骂咧咧，“这个家，迟早被你败光。”
然后，消失在了门口。
人一走，院子里突然静谧得有些过分。
殷启醉意全无，支起身子走到了门外。院子很大，甚至还有一个半圆的池塘。
只是如今里面早已枯萎得连淤泥都干涸了。
听小时候照顾他的奶妈说过，这个院子曾经是他父亲的院子。
是整个郧国公府最气派的一间。
院子的前面原本有些树，现在也都半死不活地立在那里。
殷启对父母的印象只剩下些零星的片段了。
但是对他们的怨恨，却好像并没有随着年龄增大而逐渐消失。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着他们。
殷启没有走出房间门，只是坐在了台阶处。
看着这日渐衰败的院子，很难想象从前它繁盛的模样。
突然，胸口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
拿出来看，是一张崭新的银票。
随即，一张脸莫名从他脑海里闪过。
只一瞬，他长长舒出去一口气，这一整天的低落，似乎得到了缓解。
“都是同病相怜人，你或许也有你的苦衷吧。”
……
阮府今日有些热闹。
阮韵玲才刚收拾完，就听见外面似乎来了很多人。
“怡儿，外面什么情况？”
怡儿刚从外面回来，兴冲冲地走到她面前，“小姐，陛下赏赐了老爷从云州送来的花。好美的。”
阮韵玲其实不怎么感兴趣。
还没等开口说话，院子外面有人把鲜花送了进来。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阮母，“乖女，我能进来吗？”
“娘亲快进来。”
只见阮母手里端着一盆兰花，看样子，应该非常的贵重。
阮母将兰花放在她房间的圆桌上，“我挑了一盆最好看的送来给你。”
“多谢娘亲。”
“从前你在太原时，看你写的信里说你喜欢插花，想来应该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
其实她算不上喜欢。
只是在太原老家的日子实在枯燥，总得寻些事情做做。
阮韵玲也没有否认，叫怡儿将兰花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阮母看着花，又开口，“陛下今日除了盆栽，还赏赐了很多鲜花，若是你无聊，可以去库房找些花来插。”
“陛下为何会给父亲赏赐这些？”
“你爹爹前些年去云州赴任，那地方处处是山，种不出粮食。你爹爹便让当地人种花试试。”
“还没等花种成功，他就回上京来了。”
阮韵玲了然点头，“这些花，是云州人送来特意感谢陛下和爹爹的？”
阮母还没等回答，就有人在门口焦急地喊，“夫人，门口来了几位贵客。”
“都是什么人？”
家丁回，“领头的是秦家大娘子，还有几位也都是老爷同僚的夫人和小姐们。”
“她们说听闻陛下赏赐了很多云州来的鲜花，特来瞧瞧新鲜。”
阮韵玲突然不知道这赏赐，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不过人在府门口，她们断然不能避而不出的。
阮韵玲拉着阮母的手，“娘亲，我陪你出去看看吧。”
章节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