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晨不第一时间出手也是有原因的。
千古绝对‘烟锁池塘柳’，顾晨听说过，至于一些比较工整的下联，他也清楚记得。
只是，若顾晨第一时间就上去揭开下联，那么众人之中就总有人会觉得太简单了。
‘就这？其实我上我也行。’
‘切，我也想的到，哎算了，既然你对的出来，就让给你了。’
而且这也扼杀了其他人表现的机会，就算顾晨为大梁争了一口气，也总有些人会因此怨恨嫉妒顾晨。
得不偿失，又树立潜在敌人，此举不智！
但顾晨若是最后一刻上前，那么对其他尝试过，但却对不出的人来说。
那顾晨就是在危难时刻站出，勇于维护大梁才子名声的英雄！
因为在最后那一刻，他们才会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与顾晨的差距。
这，就是人性。
“一刻钟到了啊...”段承伸了个懒腰笑眯眯的道：“哎~我还以为南梁江城的学士有多了不起呢？结果搞了半天，就这？”
“你们以后也别再自诩什么才子之乡了，也就一群蛮夷，哈哈哈！”
“什么拿云阁？还说什么庆祝举人的宴会？我看也就是养了一帮废物罢了，这群废物以后也能做官吗？啧啧啧...”
听得这刺耳的笑声和狂言，众人却无人发声，只是低头叹气，痛恨自己学艺不精，未能洗刷耻辱。
秦子翁和贾正明垂头顿挫，慕云清也是一脸不开心。
可以预见，经此一事，拿云阁自此就要从文人圣坛沦为他国的笑柄了。
这是耻辱啊！奇耻大辱！
可想而知，若此事传开，皇上震怒，在场所有举人以及官员的前途，堪忧啊...
“难不成...这上联就无人可对？”慕云清不甘自问，竟下意识的朝顾晨看了一眼。
但紧接着，慕云清却有些不解：“他却怎的，面带冷笑？”
“莫非...”慕云清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顿时心中大喜。
......
段承见再无人敢与自己说话，心里更是美滋滋。
便缓缓收起了上联，转身对秦子翁一礼叹气道：
“哎，是在下唐突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打了南梁文士的脸面。”
“也罢！段某这便告辞了，就不打扰诸位了，愿诸位今晚喝的开心啊！”
还喝的开心？被你这么一闹，谁还有心情喝酒庆祝？
众人怒目而视，却又无可奈何，纷纷咬牙切齿。
这恐怕是拿云阁建立以来，最憋屈的一次了。
“可恨啊，不仅占我大梁国土，杀我同胞，竟然还羞辱我等的学识！”
“唉！只怪自己学艺不精，竟不能替我大梁挽回尊严！”
“难道我大梁学子就要从此低人一等吗？不甘，真是不甘啊！”
众人悲催又绝望。
然而，就在段承一脸满足走出两步后，一道沉稳之声却从他身后悠悠传来。
“慢着！”
这一声，却是引得低头叹气的众人纷纷看去，全场立即鸦雀无声。
只见那人缓缓起身，众人仔细一看------
那人竟身高八尺，体态修长，青袍玉面，眉宇间气度不凡，淡然白净的脸上却透露出少年不该有的沉稳之色。
可众人却震惊不已，因为此人竟是顾晨？
段承也愣了一下，皱眉看向顾晨，不解的指了指自己:‘你叫我啊？’
顾晨轻蔑一笑，带着俯视的目光笔挺站立，却是比段承高出几公分，他傲然平淡道：
“就你这点雕虫小技，也敢来我泱泱大梁装模作样，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听得这话，又一看此人竟是顾晨，众人无不惊掉了下巴。
这话谁说出来他们都会尊重，但若是从顾晨口中说出，却显得非常违和。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还雕虫小技？我去，这顾晨在说什么大话啊！”
“难不成他对出来了？我一个举人都对不上的，他只不过是一个秀才，不...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啊，难道对出来不是好事吗？”
听得众人谈论，段承也皱起了眉头，嗯？顾晨？这人难道很有名吗？
确实有名，不过臭名也是名。
见得此人确实气度不凡，段承出于谨慎问道：“你是何人？排名几何？也敢说此大话？”
顾晨面无变色，淡然道：“小生顾晨，榜上无名，未中举人。”
“未中举人？！哈哈哈...”段承没忍住笑出声，这怕不是个小丑吧？
本来他还有些谨慎，但一听到这人居然连举人都没考中，顿时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这么多举人都对不出来，难道他一个秀才还能对出来？开玩笑！
他当即笑道：“一个穷酸的落榜秀才也敢在此口出狂言？莫不是无能狂怒？难道你们南梁就没人了吗？！”
“竟让一个秀才来对恩师出的上联？他也配吗？！”
听此嘲讽，众学子中，也不知是谁，忽而不耐烦劝道：“顾晨，算了吧，别丢人了，我们这些举人都不行，你也对不出来的！”
其实此人的言外之意便是：你一个秀才比我还不如，所以你也必须对不出来！不然我们这些举人的脸挂哪里？
虽说这种人很恶心，但不管在哪，不用质疑，他就是有！
可顾晨却不予理会，自信问向段承：“那若我对出来，段学士又当如何？”
段承顿时被这顾晨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这家伙的眼神着实奇怪，不会真对的出来吧？
可是，恩师身旁那么多高人都对不出来的上联，他一个落榜秀才，又如何对的出来？
想到此，段承冷哼一声，想着给这小子来点教训，直接高傲道：
“别说我小看你，若你对的出来，我当场把这副对联吃下！但是...”
“若你对不出来，便要将这些墨汁尽数喝下，可敢？”
顾晨忽感意外，微微眯起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段承。
这家伙，居然还要打赌？就这么喜欢自讨苦吃？
伴随着顾晨的沉默，众人却以为他只是虚张声势，随之面露失望、暗自摇头，议论纷纷。
“我就说嘛，他就一个秀才，肯定不行的！”
“这喝下墨汁倒不至于丧命，但五脏遭些罪是免不了的，还是算了吧。”
此时，肖大少爷肖伟也站了出来讥讽道：
“算了吧，顾晨，别丢人了。
“全场这么多举人，再怎么也轮不到你提笔，就凭你一个秀才，若是对不上，我等举人的脸面将置于何处？”
人都是好面子的，特别是读书人，此时被肖伟说出了心里话，却都是昧着良心暗暗点头。
可就在这时，秦子翁却冷哼一声，怒的一拍桌子猛的站起，嚷声道：
“可笑！尔等也知晓自己是为举人，那为何却是身为秀才的他先站出，而尔等却不敢？！”
“起码他还敢尝试，而尔等却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只知站在人群身后，讥讽勇于尝试之人，与小人何异？”
一众举人经此一骂，顿时没了脾气，纷纷低头不语。
其实这也是秦老忧国忧民以及经常愤怒的原因，大梁就是烂在根上了，这些举人将来可是要当官的。
但这些人......真的配当官？
好在秦子翁一眼便认出了顾晨，当初他在拿云阁前振奋人心的话语，秦子翁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也因此，他相信顾晨。
见众人再次沉默，秦子翁毅然的看向顾晨，沉声道：“小友只管大显身手，切莫在意他人言语。”
“就算对不出来，这些墨汁...他们举人不敢出面不敢喝，那就让老朽替你喝！”
“不论结果，我大梁学士，万不可丢了勇于尝试的文人风骨！”
秦老的话慷锵有力，却使得众举人惭愧的低下头去，只是沉默。
千古以来，就有小人与君子之别，为何君子受人追捧，而小人遭人唾弃？便是因为...
君子明理，而以身作则。
小人存智，却自私自利。
放心吧秦老，我顾晨，绝不会让大梁君子风度，就此绝迹。
当下，顾晨朝着秦子翁的背影，真诚施礼，躬身致敬。
礼毕，顾晨转身对段承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沉默的众人再次一惊，顾晨居然答应了？
段承也有些不可思议，好家伙，这家伙就真不怕死？
“哟？你还挺有几分胆识啊，行！”段承拿出上联，叫嚣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对！”
“呵...段学士谬赞。”顾晨笑着摇了摇头。
这也使得段承有些不爽，但不知为何，面对顾晨自信的笑容，他总觉得心里没底。
不多时，顾晨借来笔墨纸砚，伸手指向上联，与众人分析道：
“诸位请看，此上联为‘烟锁池塘柳’，其中，烟、池塘、柳皆为名词，锁为动词。且这上联，遵循五行，火金水土木。”
“可这五字连在一起，却营造了一个幽静池塘，绿柳环绕，烟雾笼罩的美妙环境，实在是绝佳上联。”
众人纷纷点头，略有所思，但心里却对顾晨有些疑惑。
这顾晨以前也不是很有才吧？也就中等水平，怎么今天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可段承有些不爽了，催促道：“这等分析，在座的诸位谁人不知？还是烦请顾大才子快些对出来吧？”
顾晨淡然一笑，悠悠拱手道：“既然如此，顾某就献丑了！”
完言，顾晨提袖、握笔、沾墨、落字，一气呵成，旁人看来，竟颇有书法大家的豪迈与风度。
再加上顾晨原本就长得俊俏，此等激动人心的时刻，立即引得在场的舞女们纷纷面露娇羞、心动不已。
然而，随着顾晨潇洒的收笔，众人却是直直的盯着顾晨落下的五个大字，全场惊骇！
章节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