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齐梁战争爆发,梁国战败,京城沦陷,被迫南迁,割土让地,赔款无数。”顾晨喃喃自语。
从原主的记忆中,顾晨能明显感到原主对齐国的怒火。
对于顾晨来说,这种有点像历史上南宋与金之间的仇恨,只不过侵占的面积不同,但这也足够令顾晨感同身受。
主位处,秦子翁深邃的眼眸停落在这几位齐人身上,沉稳道:“我大梁向来崇尚有识之士,齐生有才,我等自然尊重,
“但你此行,若是为了羞辱我大梁文士,就凭他一齐生拿下第一举人,这恐怕有些可笑吧?
“秦某不才,当年考中举人也愧得第一,若是老朽也去齐国科考,焉知这齐国第一举子不能得之?”
秦子翁看过齐生的文章,确实不错,且高出这些举人好几个层次。
但这就好比状元欺稚童,你一个齐国的博士生来考小学生的卷子,就算碾压得了满分,怎么就还有优越感了呢?
听得秦老反驳,众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就是就是,举人之上还有进士、贡士,你齐生要真有本事就去京城考个金科状元?”
“仅凭江城一地,区区乡试就否认大梁文士,这未免站不住脚。”
“咱们大梁的金科状元,去他齐国科考,也能拿个举人第一啊,真不知道在装什么?”
其实众人考不过齐生一个人,也是正常的,毕竟不是一个段位。
但这话却是把段承整笑了,放声大笑道:“哈哈哈!都说南梁男儿如同妇孺,只善巧辩,却毫无男儿本色,敢输不敢认,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什么...?!”有些人一听这话,顿时怒气上头,一副准备开打的架势。
“怎么?”段承瞅中其中一人,转身威压上前一步,轻蔑笑道:“尔等不服?”
齐人好战,崇尚武力,普遍齐人一般都能打两个梁人。
倒不是什么身体上的优势,只是骨子里的那份血性,梁国男儿...有的不多。
那人后退一步,其他人顿时也没了声响,只是低下头去,低怒道:
“哼,大梁乃是礼仪大国,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哪像你们蛮夷,一群只会使用武力的莽夫!”
见这人如此懦弱,段承得意一笑,又嘲讽道:“呵呵,打不过就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梁人也只能如此了。
“行...今天本公子就陪你们动动口!”
“来啊...”说着,段承一展折扇,飘逸道:“把那副上联拿来,让他们长长见识!”
“是!”紧接着,身旁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男子从怀中拿出一副长联,恭敬的交到段承的手中。
段承一手拿着折扇,一手顺势甩了甩,环顾四周,缓缓游动说道:
“你们梁国文士常常辱我大齐为蛮夷之国,段某不以为然,这便给了尔等一个机会。”
“这副上联,乃是恩师文谦公所写,半年以来,无人能对其下联。”
众人一听这文谦公的名头,竟纷纷露出惊讶之色,那可是文坛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啊!
段承这小子竟然是文谦公的弟子?这下大事不妙了!
段承继续道:“今日以文会友,便请诸位对上一对,若尔等能对出完整合韵的下联,那我段承就替恩师承认,我齐人技不如人,奉南梁江城为才子之乡。”
“但倘若对不出来?啧啧...那你们梁国岂不是和你们口中的蛮夷一样了么?哈哈哈哈!”
阁中回荡着段承猖狂的笑声,众百位举子无不怒目而视,咬牙切齿。
若只是段承一人挑衅,对不对得上倒无所谓;
但这副上联可是齐国文坛最有威望的文谦公出的,段承又是文谦公的弟子,挑衅的对象又是南梁才子之乡江城的新举人们。
那么,这挑衅的性质就变了。
因为这件事已经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家国颜面!
若对不出来,或者无视和拒绝,那就是承认南梁文士低人一等。
此举,可谓是:一人一联压一国,南梁可出绝下联?
“哼!对就对,不过就是一副上联,咱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就是,容我等稍作思量,定能对出,你小子别太猖狂了!”
读书人都是有脾气的,自古文人相轻,除非你能碾压对方好几个级别,否则别想让读书人心服口服。
听着众人的怒言,段承不怒反笑道:“行行行,我看尔等能犟嘴到何时。”
段承展开折扇,指向上联:“这便请吧?梁国的蛮夷们?”
迎着众人充满怒火的目光,段承手中的上联卷轴缓缓展开,五个沉韵的大字坐落其中。
看得此联,众人竟不约而同的眉头紧锁,同时,一种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
“这...”在场的众人仿佛被这五个大字镇住,场面僵化,无人发声。
见得众人这般反应,段承却感到理所当然,对着寂静的阁中轻蔑笑道:“可敢有人上来与之一对?”
众学子你看我我看你,虽说私底下议论纷纷,有头有道,但却无人敢上前提笔。
“急什么,待我等稍作思量,定能对出。”
“就是,急什么,总有人能对出的!”
虽说众人叫骂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三分钟过去了,众人还是无动于衷,段承便笑的愈发猖狂。
又是五分钟过去,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人神色一喜:“有了!”
“什么...”段承放松的神经也是突然绷紧,面露慌张的看向那人。
但紧接着,迎着众人目光的那人,却红着脸又摇了摇头:“诶,不对不对。”
众人空欢喜一场,幽怨的看了那人一眼,纷纷哀叹。
段承当时也是心头一紧,虚惊一场后,顿时松了口气,随之变得更加猖狂了:
‘我就说,这群猪头怎么可能对得出恩师的上联。’
很显然段承就是来闹的,今天本就是中秋佳节,又是在三年一届的拿云阁中,本应该欢快的众人,却因为他这一幅上联,搞得焦头烂额。
“放心,尔等要是不服,我有的是时间陪你们。”段承贱兮兮笑道。
听得此话,众人似乎更紧张了。
不止是在场的学子,就连慕云清,也是忙着思索对出下联。
看着眉头紧锁沉吟许久的慕云清,婉儿忍不住心疼问道:“小姐,此联如何?可有眉目?”
慕云清脸色不悦,冷漠冰寒道:“这些北齐蛮夷,真是目中无人,当真可恨!”
若不是齐人蛮横的入侵,自己又怎会成为命运的奴隶?
北齐蛮夷于她而言,可是有着莫大的仇恨。
良久,慕云清沉下心冷静回应:“此联看上去,确实没那么简单,想要一时半会对出,属实有些困难。”
真不愧是文谦公笔下的上联啊!
可谁知,慕云清面若寒霜的神色和充满杀意的眼神,却被顾晨尽收眼底。
本来嘛,刚穿越过来的顾晨对这些齐人也没多大仇恨,但直到他看见慕云清的脸色逐渐变冷时。
不知为何,顾晨突然对这些齐人很不爽!
而且这事关所有举人的前途,别人倒无所谓,但事关师兄孟卫的前途,顾晨可不能坐视不理。
“关于梁国文士究竟有没有实力,暂且不论。”
“但你们想做的事,今天怕是做不成了!”顾晨眯起眼睛,冷冰冰的看向段承。
正吊儿郎当的段承,忽感后背一凉,当即紧了紧衣服。
“咋突然这么冷呢?这江城的鬼天气就是多变......”
这也令段承有些不耐烦,想着赶紧回去,转而看向了秦子翁道:
“听闻秦老颇有文采,承,恳请赐教,不知秦老可否赏脸?”
听说你秦子翁很强,敢不敢对上一对?
“这...”秦子翁面露犹豫:“咳咳...老朽多年未曾出对,有些生疏,待我稍作思量...”
这对联,他也不是没想过,虽说知晓结构,但要一时间对出下联,实在有些难。
见状,段承得意一笑,更加猖狂了,目光又落到了贾正明身上,不屑道:
“知府大人,若对得出,可别藏着掖着了,要不然,尔等今后可就和蛮夷无异咯。哈哈哈...”
听着段承的狂笑,众人心中大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暗咬牙,忍气吞声。
贾正明更是悔青了肠子,这齐生的报名单就是从他这里走的后门,要是当初不贪那点钱,就没今天这糟心事了!
段承看着这些个举人,心中却是越来越不屑:
‘师傅他老人家还是多虑了,还说什么在诗文上要以大梁为尊?我看也不过如此!’
心念于此,段承却没了兴致,看着效果也达到了,便悠悠道:
“你们到底对不对的出啊?我再给尔等一刻钟,若是不能,啧啧......此事便到此吧,想必再给一年时间,尔等也对不出!”
看着段承嚣张的模样,不少人已经愤恨的握紧了拳头。
但众人却没了先前的嚣张,只是沉默......
“师弟...师弟...”
就在这时,孟卫拍了一下顾晨,摸着下巴思索道:“师弟,你对此联有何见解?师兄反正是没办法了,诶?”
皱眉紧张的孟卫突然面露惊讶,因为他发现,这小师弟居然面带冷笑??!!
“师弟...你...莫非你心中已有绝对?”见顾晨一脸自信的微笑,孟卫心中狂喜,急切问道。
要知道,在场几百人无不是满面愁容,但却只有顾晨和那些齐人面露微笑,这画面是很违和的。
顾晨不言,只是点了点头,但这可把孟卫高兴坏了!
孟卫连忙扯着顾晨的手臂,低声激动道:“那...那师弟还不快些上去,也好灭一灭那群齐人的威风!”
顾晨看了看那上联‘烟锁池塘柳’这五个大字,缓缓道:
“不急,让那姓段的小子再嚣张的笑一会儿......
“因为待会儿,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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